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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食物语】津浦铁路徐州站

（德符兄弟历史正剧向，津浦铁路徐州站里发生的一点故事）

 

“妇孺先走，物资垫后！分批分次，有序进站！”

 

德州在站台上打着手势，胳膊已经酸痛到举不过头顶，只得暂时违背铁路规章，垫了个凳子爬上去继续指挥。

 

吹哨吹得面色通红，喊话喊到声音嘶哑。他已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连续工作了多长时间，但他连去喝口水润润嗓都不敢——他不敢停下来、也不能停下来。在这里耽搁的每一分钟，都可能导致前线一位战士因为补给不足倒下，或者一位难民因撤离不及被侵略者杀死。

 

他的刘海和鬓角早已被汗水打湿，帽子顶也是湿的，大约摘下帽子就能蒸腾出热气来。这样子太狼狈了，他从不容许自己衣衫不整满身汗臭，但现在却已经无暇顾及。

 

“大哥哥，”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扯扯他的裤脚，递过一方土布的手帕，小女孩扒着凳子怯生生地看着他，嗓音清脆甜美，“给你擦擦汗。”

 

“囡囡！车就要开了你跑来这里干什么？当心让人拐走掉！”德州刚接过帕子，还未来得及道谢，小孩就被急急跑来的妇女拖走了。

 

小孩子瘪瘪嘴很是委屈，但最后还是转身朝他挥挥手，母女二人转身便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，再寻不见了。

 

德州将手帕放进胸前的口袋里，挺直了脊背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。他仍绷紧了神经，看着大包小裹的行人如雁群一般举家迁徙。满目的灰黑色调中偶尔也会有瓷器瓶一样艳丽的锦缎旗袍，或是进站前父母给小孩子买的红彤彤的糖葫芦，这是人群中难得的亮色。

 

一列列火车联通着生的希望，与爱的温存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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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难民今天已经全部撤离徐州南下了。”

 

德州扒鸡将手帕递给符篱集烧鸡示意他擦擦自己，语气淡定平直得像汇报工作。

 

“那就好。”符篱集烧鸡一张俊脸上全是烟灰和油泥，脏得像只泥猴，擦过后更是均匀的黑成了一片。德州扒鸡让他去洗洗，他就脱了上衣跑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水来兜头倒下，囫囵地洗了起来。

 

“英路透社报：‘英军事当局，对于中国津浦线之战局极为注意。最初中国军获胜之消息传来，各方面尚不十分相信，但现已证明日军溃败之讯确为事实。英人心理，渐渐转变，都认为最后胜利当属于中国’。”

 

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，溅了德州扒鸡一身。德州微微侧身躲过，继续念着几天前的“旧闻”。他们这几日只顾着忙，连前线打了胜仗都还是从人家嘴里听来的。

 

“太好了！”符篱集烧鸡擦着湿漉漉的脑袋，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盈满了喜悦。

 

“但是……这两天不光是难民，大部队也要跟着我们一起撤。”

 

他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几秒，满腔激情就被德州一瓢浇灭。

 

符离集烧鸡难以置信地揪着他的袖子质问：“为什么要撤，不是才打了胜仗吗！”

 

“先前的胜利是因为敌人急功近利，兵力物资皆有不足，才给了我军反打喘息之机。徐州联通津浦，他们这次必然集中一切兵力两面围剿。此时与其正面交锋必再遭重创，”德州扒鸡咬定了牙关，才终于让自己把这个残酷的结论说出来，“换言之……徐州守不住了。”

 

“守不住也要守！”符离集烧鸡即刻反驳道。

 

“淞沪战场多少战士和无辜百姓成了枪炮下的亡魂，真打起来会死多少人你不清楚吗？！”

 

真是胡闹，打仗哪里是动动嘴皮子的事？

 

“守土，卫国，死得其所！”符离集烧鸡梗着脖子，眼睛里却含了泪，“我们撤了，那些被害的兄弟怎么办？我们拿什么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？”

 

放弃徐州……难道就让他们亲眼看着城里升起太阳旗、千千万万同胞又做了亡国奴吗？

 

他微微仰着头，不让泪水从眼睛里滑落下来，但最后还是憋不住地吸溜一声鼻子，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。

 

“阿符，”德州眼里的情绪激流似的剧烈翻涌，他伸出颤抖的手将符篱集烧鸡抱进怀里，搂得非常紧，用极为坚定而确信的语气在他耳边说，“我们会打回来的。”

 

符离集烧鸡抽了抽鼻子没有回答，德州扒鸡怕他没听清一般，又重复了一次：“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。”

 

好像是大坝被炸了一个口子，所有情绪在短暂的平和后崩塌如瀑，宣泄而出。符离集烧鸡突然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一样，把脸埋在他肩头，抓着德州扒鸡的衣服发出压抑却撕心裂肺的痛哭。

 

德州扒鸡一遍遍重复着刚才的话，声音也止不住的发颤。

 

话是这么说，但这口气又有谁能吞得下呢？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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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开炮！开炮！开炮！！！”

 

炮弹犁平了这里每一寸土地，驻守在这里的军人眼里泛着饿狼一样凶猛的光。他们誓要用生命填平这里的每一道沟壑，哪怕是死，也得在敌人身上咬下一口肉来。

 

刚才的爆炸离得太近，团长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。他只得扯着走了音的嗓子大吼：“机枪手，火力掩护！”

 

前方战势正焦灼。忽然间，对面的敌人一批又一批放下武器，缓缓停止了抵抗，做出投降的姿势来。

 

“这他娘的，小日本这是耍什么花招。”

 

习惯了敌人的阴险狡诈，团长对这种毫无预兆的头像自然不能轻信。

 

“团长！日本人投降了！日本天皇投降了！”

 

通讯兵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，死在了后方。原本负责运送物资的符离集烧鸡顶着枪林弹雨一路跑过来，一把将他拽进壕沟里，也扯着嗓子面对面大喊。

 

“说啥！听不见！”团长侧着尚有一点听力的耳朵凑近他。

 

“日本天皇投降了！！”符篱集烧鸡双手拢在嘴边，嗓子都喊破了音。

 

团长还是没听见，拉着他让他大声点。他喊了一遍又一遍，感觉自己脸上有热烫的泪水在蔓延。

 

团长瞪大了眼睛努力从他的口型中分辨出意思。

 

仿佛一切尘嚣远去，他的世界好像一切都安静下来，就连炮弹炸响都变得寂静无声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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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州扒鸡留意着熙攘的人群，不敢有半刻懈怠。春运时这里每天要承载上万乘客，哪怕此前最繁华的时候也不能及，他得打起万分的精神才能保证这一整天不出岔子。哪怕是数九寒冬，他的头发和衣料仍旧微微濡湿了。

 

“大哥哥，给你，”穿花裙子的小女孩举起印了皮卡丘图样的小手帕递给他，脸蛋红扑扑的，泛着健康的光泽和面对帅气大哥哥的些许羞涩，“擦擦汗吧。”

 

“囡囡！买个扒鸡的功夫就被你走掉了，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，”德州刚接过帕子，还未来得及道谢，小孩就被急急跑来的妇女拖走了，“要是赶不上车看你怎么回外婆家。”

 

小孩子瘪瘪嘴很是委屈，但最后还是转身朝他挥挥手，母女二人转身便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，再寻不见了。

 

德州将手帕放进胸前的口袋里，挺直了脊背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。他仍绷紧了神经，看着大包小裹的行人如雁群一般举家迁徙，皆是一团喜气。

 

一列列火车联通着远方的亲人，与爱的温存。

 

 

 

 

【备注】

 

- 1938年4月15日-台儿庄大捷

 

- 1938年5月9日- 徐州沦陷

 

-1945年8月15日- 收复徐州。是日，日本天皇发布投降诏书。

 

 

【参考资料】

 

- 津浦铁路抗战殉难员工纪念碑 -

 

公元一九三八年五月，日寇渐迫。徐州铁路员工同仇敌忾，于枪林弹雨中驾驶机车抢运物资，遣送难民二百九十一人。随军南撤转战粤汉湘桂两路，出生入死、奋勇当先。

八年抗战其间，有一百八十六名津浦铁路员工殉职，英雄壮举气吞山河。为纪念殉难烈士捐躯报国之精神，公元一九四七年五月，徐州机务段特立津浦铁路抗战殉难员工纪念碑，以昭后人。

岁月嬗递、春秋代序，时值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，徐州铁路分局决定重修碑亭，以铭记历史，共鉴既往。此举承全局职工家属学生三万余人热情捐款所成。天地有正气，日月昭忠魂，巍巍民族兮之脊梁。

 

 

——谨此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。